周末,单位组织大扫除。同事说车库顶上有个燕子窝,时不时地掉些鸟粪在车上,要用竹竿捅掉。我连忙阻止:“燕子何罪之有,你要抄它的家?把车挪一挪不就完了。”同事这才作罢。我抬头望去,发现窝里并没有燕子,可能已经外出觅食。看着空空落落的燕子窝,我止不住开始浮想联翩起来。
小时候,每家每户的堂屋都会有燕子筑巢。“燕子来时新社,梨花落后清明”。春节刚过,燕子便纷纷从南方飞回,找到旧主人的房子,筑巢安家、繁衍后代。早晨,大人们在燕子的啁啾声中起床开始一天的劳作。中午,老人躺在长椅上边看燕子在田野里掠飞边打起瞌睡。下午,孩子们吟诵着“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”的诗句顶着漫天柳絮放学回家。这些都像一幅幅水墨画般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,每每想起,总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温暖和美好。
燕子是雀形目燕科74种鸟类的统称。我们平常所见的燕子,大多为家燕,背部黑色,前腰栗红,腹部乳白。燕子是众所周知的益鸟,主要以蚊、蝇等害虫为食,深得农人喜爱。燕子亦是一夫一妻制,雌雄鸟共同育雏,多数时候双飞双宿,是飞禽界的“模范夫妻”。因此在民间,有一种说法,燕子来谁家筑巢,谁家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好。
今年春节我探亲回家,发现树梢上多了许多鸟窝,八哥、喜鹊、麻雀等鸟儿都飞回来了。母亲说,这几年老家的环境越来越好,特别是政府禁猎后,鸟儿便多了起来,只是燕子却越来越少。我忙问这是为什么。母亲无奈地说,现在家家修了新房子,一天到晚把防盗门关得死死的,燕子都找不到地方做窝了。我说,燕子可以把窝安在屋檐下啊!母亲回道,燕子念旧,窝是它们的家,家没了,它们便飞往别处了。
母亲的话让我陷入沉思。古人有诗云:“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”1000多年过去了,燕子还是那样地傲世妄荣。主人家富贵也好,贫贱也罢,燕子只专心做它自己。纵你有万贯家财,只要你怠慢了它,它断不会屈身檐下。如此看来,燕子的这种品性,不光在动物界,即使在人类社会中,也是少之又少的。但它们不愿去屋檐下筑巢,又能飞往何处呢?我不禁为燕子的命运担忧起来。
其实,我们这些长年在外的游子,何尝不是一只只燕子呢?
二十多年前,通过十多年的寒窗苦读,我终于考上大学进了城,后来在城里安家落户,回老家的机会便越来越少。五年前,兄长们拆了老屋建新房,问我要不要一起修,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参与。从此后,每次探亲回家,只能住在大哥家里。若干年后,一切都已物是人非,当回家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时,我不就是那只无枝可依的燕子吗?想到这里,我忍不住黯然神伤起来。
后来,我在家乡报纸上发了一篇有关乡愁的散文。当晚,大哥给我打来电话。他在电话里说:“小弟,你怎么会那么想呢?我们永远是你最亲的亲人啊!老家的房子永远是你的家,你随时都可以回去住的。”电话里声音嘈杂,大哥应是在喝酒间隙打给我的。大哥平常是个不苟言笑的人,只有在酒后,他才能这样掏心地跟我说话。我静静地听着,不时应和着他,心里暖暖的,不知不觉间,两行热泪已止不住地流了出来。
周一早上刚上班,我怀着满心的期冀,终于看到了车库顶上的那两只燕子。它们黑黑的身子,小小的脑袋,正在用幽幽的眼神与我对视着。我瞬间明白,原来我们早已熟识——也许它们就是故乡老屋的那两只小精灵,飘洋过海从故乡飞来后,特意留下来陪我的。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