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周金萍

    在童年的记忆中，妈妈做的腊月美食应该数麦芽糖最好吃，做出来的花样也最多。农家熬的麦芽糖，刚出锅时可以当糖浆喝，稠稠的、甜甜的，像在喝蜂巢里刚倒出来的蜂蜜；接着再熬一会儿，舀上来一大勺，放在瓷盆里，放几天就冻上了，想吃的时候，用一双筷子往里一插，把筷子转上几圈，就可以当现在的糖葫芦吃了，这种吃法的糖俗称“搅搅糖”。

    熬糖浆是十分复杂的工作，主妇们得根据自家情况，泡好足量的小麦。小麦泡好后沥干水，放在温暖的地方让它们发芽。我看母亲一般就是在早餐后涮完锅，把湿润的装小麦的竹篮子放在大锅内，然后盖上锅盖。如果温度和湿度掌握得好，小麦一般发芽一个星期就长到四五厘米长了，这时候就可以停止发芽。如果麦芽长得太长了，熬出来的糖不甜。母亲见麦芽发得差不多了，就拿家里的木杆秤称一下重量，然后把它们剁碎，加上清水，磨成麦芽浆。

    麦芽浆磨好后要分成均等的两份，一份跟大米浆按照比例混合：干的大米两斤配四五两麦芽。母亲说大米和麦芽事先各自称重，算好比例才能磨成浆，这个工作一点也不能马虎，否则麦芽糖是熬不出来的。大米浆也是大米泡好后加水用石磨磨出来的，这些大米浆要和那一半麦芽浆在大锅中一起煮熟。煮的过程中，为了防止生浆沉淀，得用十厘米左右的木板不停地在锅里搅动。小时候，我时常看到父亲在土灶前烧火，那些落叶松木块在灶膛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。火光从灶膛内一个劲地往外蹿，印着父亲嘴边烟头那一点火星，好看极了。母亲站在大锅边不停地搅动，锅里的糖浆咕噜、咕噜地往上冒热气儿。他们有说有笑地聊着一年中的乐事，我也咧着嘴跟大人一起笑。

    制作麦芽糖是十分复杂的工作，发芽、磨浆、配比、发酵、过滤，一点也不能马虎。于我而言，最难熬的就是熬糖的过程，即使只想吃点糖浆，常常也要等到晚上十一二点，我通常都等不了，直接睡了，大哥好像比较喜欢喝热糖浆，他一般都等着。父亲和母亲也是轮流值班，因此糖浆熬到第一步等大哥喝后，父亲就会领着他去睡；熬到第二步是我喜欢的“搅搅糖”，母亲一般都会留下一大杯，用盖子盖好，然后去睡，换成父亲来守在锅边。等糖浆熬到能做芝麻糖的程度，东方已经开始泛白了。那时候不能体会父母的辛劳，现在回想起来，父亲和母亲牺牲了多少个睡眠，才能让我们吃到那么多年自家制的麦芽糖啊。